2019年12月12日 星期四

【島嶼週記2019冬】Chapter 9 神明ㄟ囝仔

文/攝影 士恩

送給草根果子的禮物,用心繪畫構圖甚至還錶框。

在我們這個已過三字頭的年齡層裡,對於廟會活動有興趣且會追著活動而跑的人,真的也寥寥無幾,大多都是知道但不會去追這樣的盛事,更何況在廟宇如此眾多的澎湖,也很少看見青年人出來湊熱鬧。

一個外表稚嫩的年輕人踏入草根,是一個灰色天空下午,令我不太適應的極度有禮貌,是我對這孩子的第一印象,這樣的深刻感是相較於其他同年齡的年輕人而得來的結果,個子不太高,說起話來大概知道在家常說的語言是閩南語,只因為偶爾說幾個國語會帶點「氣口」而露了餡,也因為這樣子,這孩子給我的感覺格外地親切。

幾次談話下來,聊到彼此興趣時,都有提到澎湖當時候正要進行的廟宇活動,其實我對於這樣的傳統文化是有部分著迷的基因,只是不知道在眼前的這位小子更是專業,也更為之瘋狂,除了精通廟會常見的科儀之外,對於各地神明的理解也超乎我的想像,從他在述說這些事時,那眼睛發亮的耀眼程度可見。家住嘉義新港的他,從小就耳濡目染這些宗教活動,更是對家鄉大廟「新港奉天宮」的歷史緣由寥若指掌,活像個臺灣廟會小字典。

除了追廟會,他更有個拿手絕活「神明繪畫」讓我為之驚艷,專注在眼前準備臨摹的神像,從五官的眼睛開始向外擴展每一方圓裡的每一吋細節,鬍鬚或是衣冠都是如此細膩,能將神像傳達出來的感受也能畫入紙內,無論是威嚴,抑或是慈愛,偶有調皮可愛的風格穿插其中,畫出來的神明都如此擁有鮮明的個性,把自己獨特的畫風完美呈現於每一尊神明裡,在我眼裡就是另一種層次的人神合一境界,專注度透過筆觸一筆又一筆地將對神明的敬重與崇拜發揮淋漓盡致,每一幅的作品在他的腦海世界裡,似乎已成一座小小的畫展,策展的靈感就來自生活裡的廟宇記事。

經常看他獨自一人行動,窩在草根的書桌上專心畫著這些神像的同時,似乎也看穿了些許寂寞與無奈,畢竟這孩子的心思比起同年齡的同學都還要成熟許多,但在草根果子這空間裡,有幸能看見最真實的他,笑容具強烈感染力的他,說著一句「ㄊㄠˇ ㄍㄟ~ 」稱呼我的,也只有這位少年,把許多人看成了家人,雖然有點不捨偶爾看見的孤獨背影,但深知這就是他與眾不同的魅力所在,神像畫久了,覺得這位少年的眉宇和雙眼的相貌也與神明相呼應,眼線平滑而長甚至升起了些許的慈悲感,常笑稱真的很有神明緣分。

總是說著他的與眾不同,彷彿與神明ㄟ囝仔一詞相輔相成,也許就是他的特別才讓我如此印象深刻,由衷希望他能繼續堅持著那樣的熱情,一步一腳印地走在這條廟宇文化之路,與神明為伍的囝仔。



【島嶼週記2019冬】翠鳥

圖/文 鄧小佩


 看鳥的日子長了,總會有機會在旅行或散步途中和朋友介紹遇見的鳥類,而翠鳥是我很喜歡介紹,也通常最能搏得朋友們各種讚嘆的一種。

翠鳥身形小巧,但顏色鮮艷,橘澄色的腹部配上碧藍色的飛羽,背上夾著一段蒂芬妮藍,光配色就可以贏得許多目光與快門。

大部分鳥類的外型與特徵都與生活樣貌息息相關,而翠鳥相對來說小的可愛的尾部,其實也反映出牠的飛行特徵-直線衝刺。在飛行時,尾羽有著非常重要的功能-用來改變飛行時的路徑。由於力距的關係,鳥類只需要轉動一點尾羽就能夠大幅度的改變前進的方向,也因此尾羽長的鳥類通常能做出非常靈巧又華麗的動作,像是在田野間常常可以見到大卷尾,在覓食時就會經常做出低空中迅速轉身畫圓的華麗炫技動作。但翠鳥的尾羽非常的短,因此牠的飛行路徑常常是點對點的直線衝刺,就像是以前掌上遊戲機中的打方塊裡的圓點。

但造型可愛的牠可不是好惹的,外號「魚狗」的翠鳥是以魚類為主食,有著與身體比例相對來說相當大的嘴喙,讓牠能在快速俯衝入水中時將獵物好好抓住。雖不如大卷尾的華麗轉身,直線衝刺入水的直接與豪邁也非常吸引鳥友的目光,常常可以見到許多愛好攝影的鳥友,帶著器材在水池邊一守就是一個下午,只為了替牠留下像是賽跑衝線的熱血照片。

除此之外,由於食性關係,因此在都市的公園池塘、河川邊很容易就可以看見牠的蹤影,也因此翠鳥也成為若要吸引朋友入門賞鳥的首選。

但最讓我印象深刻的翠鳥是在七美的海邊看見的。牠坐在西邊的消波塊上面,靜靜地望向海面,看起來好孤單。那是我第一次在七美看見翠鳥,我一直認為翠鳥是不會遷徙的鳥類,那距離其他島嶼相當遙遠的七美島上的翠鳥是什麼時候到來的呢? 而這座小小的島又有幾隻牠的同伴? 與池塘的覓食不同,大海的波濤洶湧是否會讓覓食驚險萬分?

也許讓不會飛行的我替牠煩惱是庸人自擾了吧! 在現在這個環境不停改變的時代,又有哪裏不危險呢? 也許遠在海中的小島一隅,是牠尋尋覓覓而來的桃花源也說不一定。

【島嶼週記2019冬】家中的老照片09:我去了你待過的地方

文/照片提供 麗婷王


翻著老照片的時候,通常是看著很陌生的面孔、背景,一邊辨識這是誰、這在哪拍的,然後努力的將他們與現況樣貌連在一起。但有些照片一眼就讓人感覺親近。

這張照片就像是驚喜般的出現。但其實我差點就把它與其他張照片一起翻面,在0.1秒的視覺中-不需要花一秒的時間反應-立刻就能認出「啊,這個地方我知道」。因為照片的角度,是這一年來我騎車常常經過的地方,白天在望安忙完農事之後返家的沿路總會看見,這座乾涸的大水溝,和懸空的浪漫小路。

我興奮地拿著照片跑去問老媽還記不記得這裡,她看了一眼,把照片翻面,指著背面寫著「民國六十八年三月四日攝,望安水垵村之廟口」。「這是結完婚隔年,跟同事跑去望安玩拍的啊。」老媽說著。
『那你們還去了望安哪裡?』我追問。
「天台山啊,花宅,都是朋友在帶路,我也不知道是哪。」
『那你喜歡望安嗎?』
「很漂亮啊,但沒什麼房子,都是樹啊草啊。」老媽記憶模糊的說著。

其實在我們家裡,常常不自覺會把西嶼、望安、七美或是其他離島稱呼為「鄉下」。而「鄉下」,通常只有在過年時才會全家開一台車跑過去走走晃晃,平日聽到我說要去望安,家裡親戚總會問說「那裡是鳥不生蛋的地方不是嗎,跑過去要玩什麼?」。所以看到以前的老媽曾經跟朋友去望安玩,讓我很意外。

『那時候是春天耶,你不覺得船很暈嗎?』我一直問東問西。「阿災,沒啥印象了吶。」說完老媽就去忙了。後來我把這張照片分享給水垵的朋友看,她說:「哦!是改建前的水垵宮耶。」朋友的小時候曾看過老照片裡的水垵宮樣貌,她也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根據網路資訊顯示,無文史資料顯示水垵宮的建立年份,而水垵宮緊鄰海邊,長期海風侵蝕之下,後人依外觀保存狀況來評估修整,於民國八十八年修建完成至今。

「那你要不要明年的同一天也在這裡拍張照片?」朋友問。
『咦!聽起來超讚耶,這樣...明年是一百零九年,就是睽違四十年左右的照片耶!』我興奮得看著照片裡的年輕女子,一手撫開因北風而吹落的瀏海,一手輕捧著好像是硨磲貝的貝殼,對著鏡頭燦笑。我忘了問老媽她手上拿的是不是硨磲貝,就像她也忘記看向手裡擁有著什麼。

我去了你待過的地方,我仍是我,你卻不再是你,但好險還有照片讓我可以遇見那陌生的你,與我熟悉的景色。

【島嶼週記2019冬】島嶼和鯨豚的故事-9(澎湖)

文/巫巫

當初會選擇來澎湖,沒什麼特別的原因,純粹只是想離海近一點,話雖這麼說,當然也是有私心的,總想著澎湖離海這麼近,或許哪天就能在海上和鯨豚巧遇,可惜這樣浪漫的邂逅只在船長朋友的口中聽過,我自己還沒有這樣的好運。

通常,我的故事是這樣開始的:因為喜歡鯨豚所以到鯨豚協會工作,在協會協助擱淺鯨豚救援,常常是我天人交戰的時候,即使常在媒體上看過各種動物因海廢致死的畫面,但當你真的拿著手術刀,親眼看到裡面的垃圾,依舊是十分的震撼與不捨,那些畫面深深影響著我,我才理解到問題的根源其實是被污染的海洋,於是我決定到澎湖做海廢議題的研究和倡議,過著每天跟海廢為伍的日子,雖然看似離鯨豚更遠了,但對我來說,不論是從海邊多「撿」一個垃圾,或是在日常生活多「減」一個垃圾,那些海洋動物們都會少吃到一個垃圾。

雖然在澎湖的海上我不曾見過鯨豚,倒是在沙灘上見過幾次,一次是在合橫國小例行性的淨灘,這是一張讓我很難過也覺得很諷刺的照片,照片中間是瓶鼻海豚,雖然我們已經無法判斷死因,但內心還是有很多感觸。海豚是大家都喜愛的海洋動物,而這篇沙灘是合橫國小旁的沙灘,是這群小朋友們持續三年每個月都會努力淨灘的沙灘,難道這就是我們留給海洋動物、留給下一代的畫面嗎?

照片拍攝:合橫國小林宗雄老師

另一次,則是澎湖已經好多年不曾遇過的鯨豚活體擱淺,經過朋友的通報,我在第一時間趕到現場,那時候農漁局的同仁和海巡弟兄已經在做現場的「三要四不*」,現場的處置其實沒有大問題,我也持續打電話和鯨豚協會保持聯絡,還在協調後送的地點時,就看到那隻條紋海豚開始大動作的弓身(頭尾向上弓起的動作,鯨豚緊迫時會出現的動作),就知道情況不妙,過沒多久,牠就完全不動了,我馬上協助測量心跳和呼吸,並記錄死亡時間,後續也協助農漁局將海豚冰起來,並送至台灣進行更近一步的解剖,但現場圍觀的當地民眾,對於沒能救起海豚相當的不諒解,認為是第一線救援的人延誤送醫,才導致牠死亡,但現場的狀況真的就是我們日常活體鯨豚擱淺救援的樣子,我們真的無能為力、束手無策,只能無止盡的等待,等待後送的池子、等待主管機關的允許、等待獸醫空出時間、等待跨部會的協調...

看似離海很近的澎湖,其實對於這些海中的動物,或許也還有很多學習的空間吧...


照片拍攝:張婉婷

註*:三要四不:在活體鯨豚擱淺時,現場的人員要做的三件事以及不能做的四件事。

補充資料:中華鯨豚協會 三要四不 http://www.whale.org.tw/stranding.html

【島嶼週記2019冬】SUPER WOMAN

文/照片提供 Peter Su


今年PETER很榮幸…,不對,是很爽。用榮幸這個詞就不像我寫島嶼週記的風格了。

今年年初的時候,新住民家庭服務中心又再一次的邀請我協助製作新住民主題的歌曲,要在移民節上發表。距離上次為他們做歌是兩年前。當時的設定是一首可愛的歌曲,而且副歌裡面一訂要穿插兩三句的母語。所以,先把澎湖新住民佔最多數的幾個國家語言中「你好」的詞句抓出來,併使用台灣寫詞模式-「韻腳」去填寫。

經歷了兩個月,以「Apa Kabar,東南方的天堂」、「Xin chào Xin chào孩子們可愛的笑」等兩句母語強化了整首歌,「您好!新家鄉」這首歌順利完成。

今年再次開始準備時,其實我與新住民服務中心的社工夥伴都遇到了一些瓶頸。因為上一首的元素用了很多距離、思念、難過,最後透過孩子與家庭的愛克服了這些障礙,讓歌曲中的主角勇敢走下去。 看似狗血,卻也是遠道而來這姊妹們最常面對的狀況,與最需要的支柱-「家人、先生、孩子」。

於是我開始思考要怎麼著手。

可能還是沒有辦法先以好唱為主,但是好唱跟好聽往往會有一些拉扯。因為音符與拍子要好唱就必須簡單,聽起來就會很像兒歌。所以再拍子與音符設定上必須取捨。接著是怎麼跳脫出那種悲情,我換個角度思考,決定以女超人為出發點去講述這些姊妹的狀態。

超人必須要有一些敵人,這些敵人的設定就放在主歌。我去跟姊妹們問了他們故鄉的氣候,冬天的狀況,來澎湖有沒有什麼不習慣的事情…。統整後將烈陽、季風、思念(距離)、語言設定在這次的敵人,然後用「WE ARE SUPER WOMAN超級的我們 堅強又迷人」,最溫柔的強毅概念貫穿整個作品。

果然在拍子上與音符上為了比上次更不像兒歌,花了很多時間做後製調整(哭)。不過,最後在12月發表時大家都表現的不錯,辛苦各位姊妹了。

【島嶼週記2019冬】原來 夢想是可以被看到的

文/攝影 Shuo Yi


我第一次聽到夢想贊助是在電視新聞上所看到,那時覺得離自己很遙遠,也不知道到底要做到什麼程度,但我確實是有個夢想。
希望可以用自己擅長的方式去守護自己熱愛的生物,希望可以在三十歲之前,出繪本,當然夢想也不是說睡一覺就會忽然想到,而是因為太多不同的人生際遇與興趣的累績,想法會一天比一天完整,動力也會一天比一天還強,雖然可能沒人知道,但也沒關係,因為投入的事情是自己所愛,而時間點對了,小樹也會茁壯。

因為是個夢想,所以總會想嘗試一切自己來,從自已去尋找資料,到自己畫和編排,甚至用行動到澎湖和日本,一畫就是好幾年,不曾停歇,過程也許會被看輕或是當成玩笑看待,但依舊有默默支持的一群,每次想到心中都會湧上無限感謝,特別是當作品準備好第一次開始嘗試募資平台,我一定會試著去聯繫每個贊助的人並表示感謝,加上臉書的推波助瀾,才被越來越多人看見,在這過程中,除了一邊感謝大家以外,對於作品依舊沒有鬆懈過,直到印刷的前一刻,和最後拿到成品的滿意,開始一連傳串的寄件生活,沒有所謂的上班或下班時間,頂多就是累了就休息一下,然後繼續。

在後續某天接到朋友的邀約,嘗試辦了一場講座後,有趣的是講座人生開啟了新支線,這是一開始專注畫海龜繪本沒想到的事,從咖啡廳講到書店、圖書館甚至學校,也深深感受到實際將創作轉變成教材運用的踏實感,更加確定這個方向是對的。

在整個流程都完成後,就休息了一陣子,而對我來說最好的充電就是回澎湖生活,所以今年幾乎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澎湖,也同時跟民宿朋友和藝術家們合作,同時也將自己曾經畫過的圖好好重新整理,整理的過程,找到了以前研究所時期所畫的海龜故事,想起各種當海龜志工的有趣回憶,而這些回憶有興趣的聽眾也很期待出品,於是剛好朋友的推坑之下試著投了一個計畫案申請,只是可惜沒有被主辦單位選中,所以又嘗試了走向第二次的募資平台,第二次申請雖然流程相對快很多,但是距離募資的達標還有段距離,同時也一直在省思,是否因為主題和風格比較冷門,等待的同時也是五味雜陳的心情,卻還是有點期待這次能順利達標,矛盾的心理也是一部份的人格特質,但我們也共存已久。

最後還是要好好感謝一路支持的夥伴們,不論這次的結果會是如何,我還是會繼續畫海龜,做更多的作品出來,同時也鼓勵正在追尋夢想的人,不要放棄。
Keep Your Dream !! And Never Give Up !!

【島嶼週記2019冬】那些微小的地方 其之九

文/攝影 敏瀞


       前一陣子我終於回老家一趟,正確來說應該是老家的舊址,因為房子已經拆光了只剩一片瓦礫,在它拆掉之後,我就再沒有回去過,彷彿只要不親眼見到,它就會一直存在著。
       當記憶裡的一切,都只能踏在荒土上憑藉回憶拼湊。這是廚房,後院的菜園,這裡是奶奶的房間,這邊則是過年大家會一起看電視玩撲克牌的地方,還有那一條我最喜歡躺著乘涼的巷子,全部都只剩下回憶可以參照,而少了建築物的家,竟然比記憶中的小了這麼多,小的讓我幾乎拼湊不出家的樣子,而那曾經是我生命中巨大的堡壘。
       我沒有哭,只是發動機車,往家後面的山騎去,經過小時候常常會去發呆的堤岸盡頭再更往前去。天氣很好,灰暗了數日的天空,那天卻非常的晴朗,藍的清澈。騎在茂密的樹蔭裡,一邊默默地告訴自己,我已經沒有家了,如此怪異卻又真實的悲傷蔓延在我的全身,明明已經很久沒有回老家了,我的家應該在馬公和父母一起,但每一個細胞都在哀悼,像是某部份的自已又再死去了一次,沒有目的的騎著,最後我也不知道自己騎到哪,最後停在小時候徒步沒有辦法到達的某個海岸,哭了起來。
          躺在奶奶房間的眠床上,床上鋪著的是竹席,已經用的很舊了,伸出手,我知道在哪裡會撫到缺漏的竹片,轉過身,牆上的木板有白蟻的蛀痕,轉頭的時候枕頭傳來沙沙的聲響伴隨著一陣茶葉香氣,身上蓋著的是奶奶最喜歡的沉沉的棉被,我還在賴床,奶奶在廚房準備早餐,隔著主屋跟廚房的巷子,傳來一陣食物的香氣,我爬到床的另一頭,奶奶睡的位置上有萬金油的味道,沒有關的廣播正在放送今天的漁業天氣,趴在窗沿上,隔著兩扇窗,我看到奶奶在廚房裡忙碌著,後院裡爺爺正在菜園澆菜,家裡養的雞完全不在乎時間的亂啼,更遠處的銀合歡和牧草在風中晃動的沙沙聲,我都記得,可都不在了。先是人,一個一個的離席,而如今,連屋子也消失了。
       哭了一陣之後,突然,悲傷消失了,而剩下的在心口間顫動的,我不知道是什麼,只覺得就像心變得廣大的像籠罩了所有回憶,但同時間又輕盈的在此刻飛翔著,然後,我騎上車,再次的往小時候那些到不了的地方前進,探索那些我所不認識的故鄉。
       那些屬於我的,微小的地方有些已經只存在於回憶裡,而有些依然滋養著我,有些則在等待著進入我的生命中,我是過去現在與未來的載體,透過我這一切同時並存交會,時間像銜尾蛇,不停流轉迴旋直到時間再沒有意義,最終只剩下自己。

【島嶼週記2019冬】理想的實踐

文/音 陳藹文



澎湖是一個會讓過客變居民的地方,先是旅遊,接著訪友,訪朋友的朋友,偶爾打工換宿又認識更多人;莫名變成咖啡館常客,有了想要一去再去的沙灘;參加一些活動慢慢征服了各個小島,漸漸能帶別人玩私房景點。住久了被抓去合作一些有意義的計畫,開始有了自己的夢想;被朋友們推坑再推坑,最後租下喜歡的屋子,落腳,展開新生活。

一些遊子返鄉也是如此,勇於嘗試,做自己想做的事。

前幾天有朋友在臉書動態裡寫到「書店雖然離開,但安書宅永遠都在」兩句話,我盯著螢幕看了很久,心裡想:這是怎樣的情境呢?

電影般的畫面是一個名為書店的小屋子長了兩條腿,突然站了起來,從巷子深處走出來,上了公車到機場,然後搭上飛機?也可能是小屋子張開背上的兩片翅膀,拍一拍,直接起飛?

但沒有真的飛走,小屋子呈現半透明的狀態,盤旋空中,繼續看著地上的人們,像是一個鬼,或靈魂出竅,說好聽點是守護,說恐怖一點是陰魂不散。

「永遠」兩個字好巨大,是我一直不太敢用的詞,竟然從別人那裡得到了,安書宅留下了獨立書店的精神被放進人們心裡了,對吧。

理想已然實現,人生不就是求個被記住嗎。

這是安書宅愛上澎湖的第一個和最後一個理由,理想的實踐,包含一間夢想書店的創辦與經營,也包含過程中在小島上過著理想的日常生活。

上台演講時我用的是「鹹鹹市集」和「澎湖國啤酒」兩組照片,在於他們把澎湖許多人集合在一起,辦出很美的活動,創造前所未有的產品。那時我想對高中生說的是,小島其實很豐富,有很多人在努力,各自有想要奮鬥的,也有共同的夢想。

尤其是鹹鹹市集,五年了,快要超越安書宅的年份了,不但持續舉辦,也得到各方肯定,很多官方的民間的活動都想邀請鹹鹹市集合作;很多人創業的前哨站,都是先在鹹鹹擺攤試水溫;很多人並不是想賣東西,而是不想錯過這一場嘉年華。

我相信大家是喜歡鹹鹹主辦者所營造的氣氛,他們有美感、擅長佈置,一些手工的布旗點綴天空和背景,傍晚用燈串環繞現場,有時在步道,有時選樹林,或去眷村,或去海灘,或廣場,是我見過最“遊牧”的市集了。

安書宅也擺過三次攤,很有趣,雖然很累而且沒什麼人買書,但共襄盛舉的感覺很好,湊熱鬧很開心,各攤位互相照顧,朋友來現場鼓勵,很直接地面對人,寒暄交談,敘舊問好,在很普通的互動裡得到溫暖。

希望有一天我還能回去以安書宅之名擺攤。偶爾看到鹹鹹市集又貼出活動訊息時,會冒出這樣的念頭,明明已經沒有書店了,還想以「安書宅」為名,佔一小塊地,擺出我所能販售的。

把自己攤開來,在人們眼前,把理想端出來,讓社會品嚐。

閉門造車也能造出來,但跟面對群眾造出來的還是不一樣,理想要在日常裡進行,要在社會裡實踐,要經得起風吹日曬,而且是澎湖冬天的風吹、和夏天的日曬,才算過關。

十個理由寫完了,因為從容優雅,遼闊的視野,覺得安全感與包容,因為島小小小、人們情義相挺,因為朋友們充滿創造力、實驗性與靈活度,有獨立精神、能探索、能實踐理想,書店愛上小島的風土民情、人文薈萃,澎湖是一個很好開書店的地方,也適合開其他的店或各種創業。

至少現在的我可以說,在島上奮鬥過的感覺很好,即使書店離開,安書宅會永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