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8月10日 星期三

真相具體而微

文 / 安書宅
2016.8.10

我是一間簡陋的小書店,租下這間屋子後,沒有加上任何裝潢,連牆壁也沒有重新油漆,只打掃乾淨後,就搬了進來,請朋友幫忙釘了三個大書架,收到台灣朋友寄來捐給我的二手書,上架、開業。

以樸素風格誕生,並持續了四年,只多了四個中型書架,和一些可任意調整如樂高積木般的L型小書架,有個朋友送的舊CD大木櫃,有朋友做的漂流木浮球立燈和小板凳,加上幾片褟褟米坐墊。

屋子不是古厝也非現代新樓房,中期的、約五六十年前蓋的,很堅固,有些小缺點但瑕不掩瑜,厚厚的牆壁、大大的窗戶、採光好、也能通風,我已滿足。

因為我只想賣書,沒有裝冷氣讓空間更舒適,地方小也沒有設什麼座位區,讓客人席地而坐,所以每個人進來都要脫鞋。甚至連音響都沒有,朋友提供了兩個還不錯的電腦喇叭可以用線接播放裝置。

我是一間很陽春的書店,樸實無華,我覺得很好,某種程度我覺得跟澎湖很搭,維持自然成長的美,沒有太多突兀的東西。

在胡晴舫《第三人》都市篇的「都市之母」文章裡讀到幾個段落:

『都市思想家珍.雅各一九六一年出版《偉大城市的誕生與衰亡》挑戰了所有都市計畫家與官僚菁英,她認為城市的命脈在於多元;達到這個目的,唯有讓城市有機成長...

人類整個二十世紀都活在美國主導的物質主義之下,科技讓建築技術向不可能挑戰,現代的意義被誤解為僅僅代表物質上的不斷革新,城市一再重整,能源過度開發,資源很快浪費,而人類世界依舊欲壑難填。』

讀到“欲壑難填”四個字時,讓我聯想到有人提出澎湖應該辦喜事般地蓋賭場綜合娛樂城。革新、開發也是他們愛用的字眼,標榜澎湖要進步、要經濟、要國際化。問題在於“現代化”的意義是什麼?需要革新的是“物質”還是“精神”?喜事是誰的喜事?經濟開發要填滿誰的荷包?

這些問題跟安書宅有什麼關係呢?

因為,如果是精神,那人們需要的可能不是娛樂城而是一間小書店?那我就可以說是賭場的競爭者,跟日出、晚霞、雲彩、古厝、老榕、沙灘、海洋、和玄武岩地景站在同一陣線,爭取人心。

『當權威者拿出一份設計漂亮的藍圖,告訴人們這才是美好未來時,珍.雅各抗拒了這份閃亮的誘惑,用她自己的樸實觀察與真誠洞見說出城市的另一個故事。

她不是從她的學術野心、金錢貪念或權力渴求去塑造她觀點。他的一切立論基礎都來自活生生的街道。』

胡晴舫舉德國劇作家布萊希特說『真相總是具體而微』來形容珍.雅各,從現實攫取真相,她的聲音永遠清晰,直達核心。

在《從書店窗口看京都》書中作者列出52項從書店延伸的人事物,來呈現京都人文之美,沒有人會用革新、開發這些詞來放在京都前面,拿起相機拍的絕對是她“活生生的街道”,走在京都誰都懂得看細節。

具體而微的真相,不辯自明。

如今,澎湖也有權威者拿出一份漂亮藍圖說這是美好未來,讓我們辦喜事吧,塑造了廣大的抽象的閃亮的誘惑。


但我相信如果跟珍.雅各一樣透過樸實觀察,把具體而微的事物像京都的書店那樣寫下,也能聲音清晰,直達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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