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攝影 陳藹文
上山的路比想像的
又難
又長
以為一個小時的路
總是變成兩個、三個小時
以為用腳走的路
總是變成小腿大腿都要用、左手右手都要輔助
身體得轉來轉去找好的角度
背、得挨著山壁
臀、得靠著巨石
看到繩子抓繩子、看到樹幹抓樹幹
看到同伴伸出手來要扶一把更是感激涕零
遇到有水源的休息點
雙腳自動褪去鞋襪
冰鎮到他們恢復元氣為止
是的
一番折騰後
雙腳，已經是"他們"，是另外一個主體了
幾乎不相識
且感覺到他們有怨懟…
下山的路雖然短些
但更陡
更折磨視線
如果看路的話
路都在正下方直直切落
如果乾脆坐下來可以想像一口氣滑至谷底沒問題
難怪跟我們告別的人臨行前說：
"下山有甚麼難呢？滾下去就會到了！"
熟路的人對著腳掌"他們"叮嚀：
要側著挪動步伐、開並開並走喔！
眼見雙腳已經乖巧地遵循指示辦理，還是非常吃力
從「吃力」二字
可知中文真是精妙！
走在山路上
全身力氣確實像被甚麼吃了似的
一口一口咬去
有時是撕裂
有時是啃斷
總之，力氣含著元神
被吞蝕殆盡
(這在回家後得到血淋淋的證實，全身鐵死，舉步維艱，約四天後才恢復。)
到底誰吃了我們的力氣？
吃了我們的元神
也吃了腦袋裡所有其他事
還吃了畏懼
吃了驚恐
吃了慌亂
吃到我們只剩下
相信
相 信 自 己 能 做 到
山路實在比我們出發前想像的
又難
又長
又吃力
好在凡走過，就是把"難"給過了
好在每往前一步，就是把"長"給短了
好在人比自己想得更厲害
嘴裡說沒力了、不行了的時候
依然能把終點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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